风途石头

你且只往更高处站,任山脚下唾沫横飞

【瓶邪】《杭州旧事》(九)

来的人是锦绣布庄的管事,五十多岁一老头,穿着褐色的长衫在忠义堂门口来回踱步,因为紧张,双手交叠着攥来攥去。
黑瞎子饶有兴致的扫了他两眼,底下人跟他打招呼:“二当家的。”
那老管事心神不宁,听话只听了一半,听到“当家的”这几个字后激灵了一下,抬头正见一举止气场都颇与常人不同的男人在看着他,一下子扑上前去。
张起灵跟小张哥还没走到忠义堂门口,就听见里面穿出接近哭腔的哀叫声,两人对视一眼,快走了两步,只见黑瞎子悠哉地栽在一把椅上,一条腿搭在扶手上,另一边手拄着腮,嘴角挂着堪称愉悦的笑容看着眼前的闹事,这模样可是比张起灵平时像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土匪多了。
那管事的被两个喽啰按住,大喊“大当家的饶命,小人是靠手吃饭的啊,求求您了!”
张起灵“啧”了一声,喽啰一看正主来了,就不陪二当家的闹了,松开那吓得屁滚尿流的老管事。小张哥笑着说:“郭管事这是干什么呢,我们大当家的还没来,您倒是先拜上了。”
郭管事拍了拍灰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回头看那两个年轻人,一时间很是迷惑。小张哥又道:“我看您也得跟我们二当家的讨个眼镜戴了,是瞎是哑您还看不出来吗?”
这下郭管事明白过来,刚才这是让人给耍了,心里虽有气却也不能发作。想必小张哥旁边的那一位便是哑巴张了,一看气度果然不凡,他刚才心中还好生诧异,这哑巴张怎么跟外界传闻一点儿都不一样呢?
郭管事这边忙跟张起灵作揖,小张哥瞧向黑瞎子,说:“你下去。”
黑瞎子不动弹。
小张哥嘴巴一动,一道银光直奔黑瞎子面门,暗器到了眼前黑瞎子才偏头堪堪躲开,小铁片钉进木头椅背几寸,黑瞎子用两指夹下,笑呵呵的还没来得及说话,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僵一脸嫌弃的甩开,他走下来在喽啰衣服上擦了擦手指,堂里众人似乎习以为常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郭管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张起灵一进来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锦袋,这在他的意料之中。郭管事说是来给麒麟山送孝敬钱,让弟兄们都吃点好的,张起灵点点头,用下巴指了一下,示意小张哥收了。
郭管事一见有门,乐呵呵地躬身:“小庄有一批货,昨夜劳烦当家的帮忙照料了,实在是过意不去,小人这就叫人拉回去?”
张起灵不做声,小张哥笑:“郭管事怕是老糊涂了,我们麒麟山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管你们家的闲事。”
郭管事心里咯噔一声,没成想这人竟要无耻到赖掉,那钱袋子里面可是五十块大洋,还不够?
“小张爷可别戏耍我了。”郭管事陪着笑说,“咱们不是什么外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当家的想要什么,我一定给掌柜的传个信儿。”
“这事儿呢,要说有,没准儿还真有。我听说你们掌柜的前一阵收到个好东西,想开开眼界。”小张哥勾着唇,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您看要是合适的话,我们亲自把货给掌柜的送过去,要是不成……我们也亲自走一遭。”
郭管事闻听此言浑身一抖,这话儿已经挑明了,这东西麒麟山非要不可,锦绣布庄要是送,就当是卖个面子,以后两相有什么纠葛也都好说,如若不然,那就要动手抢了。
郭管事的表情再也端不住,拱了两下手匆匆离去。
三日之后,锦绣布庄派人,送来一个三寸见方的锦盒。傍晚十分,郭管事带着一小队伙计来取货,拉出来的缎子只有一车。
郭管事顿觉头晕目眩,求见张大当家,见了人险些站立不稳,只差没有跪下:“大当家的!张爷!你这可教我如何交差啊!”
“缎子教你拉回去了,银货两清,往日走这条线我们弟兄们还给你些照顾呢,有什么不好交差的?”小张哥打趣地说。
郭管事不理会他,只盯着张起灵,双手颤抖:“张爷,道上都传,麒麟山不行无义之事,都说您是义匪,义匪啊!”
张起灵垂眸坐在一把椅上,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在此刻他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老管事,半晌过后开口,声音淡漠没有波动:“匪就是匪。”
郭管事眼里的期冀瞬间破灭,他还欲说什么,小张哥已把他拉了过去,附耳轻声说:“郭管事请回吧,掌柜的若问起,你便回他,这东西他是怎么得来的,我们大当家的全都知道。”
这轻飘飘的语气里不知为何透着寒,郭管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摇摇头走了出去。
张起灵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只玉镯,成色实属上品。他的眼光在上面流连了三秒,将锦盒揣进怀中,站起身来。小张哥看着张起灵的目光颇有些玩味的意思,说:“缎子送去了,裁缝李说最少要三日。”
“不急。”张起灵淡淡道,走出了大堂。
折腾这一阵儿已经日上三竿,张起灵推开房门,小少爷懒趴趴的躺在床上还没有起,张起灵挑了一下眉毛,吴邪坐起来:“小哥,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吃早饭不叫我!”
“中饭都吃完了。”张起灵在铜盆里拧了一下毛巾,走到床边给小少爷擦脸。
“真的假的?”吴邪虚虚抓住张起灵的手,眼眉和睫毛沾了水,清爽而傻乎乎。
“真的。”张起灵一本正经地回答,抓着小少爷的小手爪细细擦过。
吴邪没什么耐心的等他擦完就急急忙忙穿衣服,嘴里还抱怨着张起灵不叫他起床。
张起灵看着好笑,把人揽到自己身边来,说:“正在做呢。”他说着从怀里把那盒子拿出来,吴邪好奇地接过,一下子瞪大眼睛。
“这么好的玉,你哪来的?”张起灵算是恰好投其所好了,但凡杭州城里有头有脸的,谁不知道吴家的小公子最喜美玉,抓周的时候就只认这个,明眼人都知道吴三省宠侄子,想讨好吴三爷的都从这儿下手。
“喜欢?”
“喜欢。”吴邪点点头,把镯子从盒子里拿出来,“喜欢我也不能戴啊,这是姑娘家戴的,要是玉佩就好了。”
“怎么不能戴。”张起灵接过来,把镯子套在小少爷纤细的手腕上,肤色与玉镯相得益彰,丝毫不显女气。张起灵拉起吴邪的手看了他一眼,用行动证明。
吴邪抬起手腕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觉得还真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这下心里才真正喜悦起来,问张起灵:“送我了?”
“嗯。”
“无功不受禄。”吴邪得了便宜还卖乖。
“聘礼。”张起灵答。
吴邪愣了一下,心跳突的一声,他梗了梗脖子,说:“我可是很娇贵的,这点玩意儿就想娶我啊?”
张起灵是最受不了吴邪这个模样的,见了就想按进怀里用力揉一揉,他跟吴邪额头贴着额头,轻轻吻了他一下,沉声说:“这座山我都给你。”
“我要这座山有什么用?”吴邪看着张起灵的眼睛,轻声说。
“山里有我。”
屋子里一时静了,正午的阳光从窗棂打进来,细小的烟尘在格子的光柱中浮动,吴邪的手指轻轻勾在张起灵的衣领上,此时脸上竟无半分平日里稚嫩的神色,他深切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那眼神像是要把张起灵活活盯穿,半晌过后他低声说:“成交。”
介于少年与成人间悦耳的音色,尾音愉快的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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