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途石头

你且只往更高处站,任山脚下唾沫横飞

【刑侦灵异】《江城黎明》之《无言之牢》(四)

从衡源二中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本来应该窝在被窝里一觉睡到十二点的美好星期日,就这么毁在了江酒臣的手里。赵黎给车打火,扭头扫了一眼江酒臣,一脚油门正要踩下去,突然停住。

“不能回去。”赵黎说。

“怎么了?”江酒臣问。

“从县里到这里只有这一条路,我们现在回去,肯定会跟县局的人碰上,深更半夜从死亡现场里走出来,说不清。”赵黎解释道。

我干什么带着公职人员出来?江酒臣心想,耸耸肩,说:“那就孤男寡男露宿山林吧。”

他说着向后靠去,闭上眼睛就要睡觉,赵黎拦住他,欲言又止,说:“你后背的伤……”

江酒臣很是意外,嘴角常有的弧度变得更大了一些,说:“抓了一下,没什么事的,已经好了。”

赵黎:“我是说你别把血蹭到我的坐垫上。”

江酒臣:“……”

赵黎把车往山地里开了开,确保不会被看到才停了下来。江酒臣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表露,实则被那东西抓了几下还是伤到了元气。赵黎看出来他脸色不太好,停下车来之后没有多问,把车窗留出了一点缝隙,两个人就这样小睡了一会儿。

担心赵黎被林中的浊气影响,江酒臣在他身上画了个咒,赵黎没有察觉。这样混沌地度过了不知道有多久,赵黎陡然惊醒,天空已经破晓,江酒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在车旁边转悠。赵黎下车走到江酒臣旁边,问他在干什么,江酒臣在唇边竖起食指,说:“你听。”

赵黎凝神,隐约可以听到整齐划一的声音,好像很多人一起在叫喊,声音是从学校的方向传来的。赵黎诧异地看向江酒臣,昨天不是死人了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没报警,昨天路上没有任何动静。”江酒臣表情平淡,看向赵黎,说,“看,回酒店好好睡一觉多好?”

“人死在什么地方,会不会还没被发现?”赵黎问。

“不可能,那东西是在教工楼动的手。”江酒臣说,看着学校的方向,“这个学校还真是让我佩服。”

“得再去看看。”赵黎说。

大白天的,两个人潜入有些困难,只好趴在围墙上往里看。这围墙已经足够高,上面还有一层铁丝网,真跟监狱没有什么分别。赵黎和江酒臣姿势奇特地卡在上面,这个角度看去,学生们的步伐更加整齐划一,一列队伍如同行走的方块,口号声震天响。

赵黎接受过正式训练,见了这架势却只凝眉,他低声开口,说:“太危险了,间距这么小,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学生们穿着黑黄相间的校服,放眼望去,竟然就如同囚服一般。每一个人都近乎嘶吼地大喊口号,踏步时如同拼命一般,高高地抬起腿,频率非常快。

“昨天雪刚化,地面上有层薄冰。”江酒臣突然说。

此言一出,赵黎又是心头一紧,这么一抬头,好巧不巧的正好看见操场对面还没跑完全程的队伍,有一个男孩子摔倒了。赵黎本能地动了一下,铁丝网的尖端滑过他的脖子,痛得他“嘶”了一声。太远了看不清楚,看动作,那孩子好像是鞋被后面的同学踩掉了,见一个老师去扶他,赵黎松了一口气,却只见那个老师擎住男生的胳膊肘把人拽了起来,左右开弓就是四五个耳光。

赵黎不由自主地一耸身子,被江酒臣一把按住肩膀,说:“赵大队长,你再激动一小下后颈肉就要变成香辣肉丝了。”

赵黎四处看了看,说:“这样不行,那边楼和围墙中间有一处监控死角,先下去再说。”

操场上的学生们已经开始宣誓了,每一个人都高高地举起右手大喊着什么,场面宛如邪教现场。他说完这句话,江酒臣半天没有动静,赵黎扭过头去看他,却见江酒臣笑得见眉不见眼,肩膀都在不住地抖动。赵黎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江酒臣说:“你看起来好好笑啊。”

此时,两个人挂在高高的围墙上,脑袋卡在铁丝网和围墙的中间,为减轻手臂的压力,他们还搭上了一条腿,姿势十分滑稽。

都这种时候了,江酒臣居然还这么没正溜,赵黎正要发作,看着江酒臣的样子,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他严肃地盯着江酒臣看了半分钟,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有点一发不可收拾,赵黎赶忙调整状态,正色道:“快点干正事,一个老师横死学校都不报警,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宣誓结束,每个班都安静地站好,几个学生走上了主席台,轮番大喊。

“我是三班xxx,我午休时间去厕所!”

“我是五班xxx,我……”

赵黎脸色一变,说:“你动作快点。”

“我脑袋卡住了。”江酒臣说。

费了好大的力气两个人才跳进了校园里。赵黎倚着墙,脑子里很杂乱,他思考了一会儿,说:“咱们先试着找一下尸体放在哪里,如果学校方面还是没有动静,你就匿名报警。”

江酒臣顿了一下,说:“其实咱俩只需要把那个东西抓住,就可以交差了。”

这学校根深叶茂,其势态之顽固,绝非一人之力可以抗衡。赵黎想在里面查到些东西,可是查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以枉法之罪处理一个校长?以人身伤害为罪处理一个老师?一个大的系统的罪孽,又怎么会因为个体的倒塌而瓦解呢?

衡源二中坐落在这里,就已如同一个癌细胞,不知扩散到了多少地方,毒害了多少人。

赵黎摇了摇头,他看着江酒臣,说:“交的是你的差事,不是我的。”

跟赵黎做买卖,赔本肯定要比得分红容易得多,江酒臣舍命陪君子,陪赵黎寻遍了衡源二中的校园。

来到教工楼后面的时候,江酒臣和赵黎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女孩子。

她穿着衡源二中的校服,倚着墙坐着,正在吃雪糕。这么冷的天气……赵黎看向江酒臣,江酒臣轻声说:“是人。”

撞见人是一件不妙的事,赵黎本想在她没发现自己的时候走开,想了想,却觉得不放心。

于是他走过去,问女孩:“你是这里的学生吗?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不冷吗?”

那女孩抬起头,见到陌生人,竟然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赵黎看到她的眼睛,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女孩子十七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她生得俊俏,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皮肤白得像纸一样,一双眼珠黑黢黢的,里面却没有一点光泽,甚至是……没有一点活人当有的气息。

女孩看起来很虚弱,手指露在外面,指节冻得发白,她表情很平静,说:“我就是想在学校里吃一次雪糕。”

剩下的半根三口两口被她吃了个干净,她把雪糕棍扔在地上,把胡乱梳在脑后的头发披散开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梳子,很细致地开始梳起头发来。

这场景有一些诡异,赵黎又看了江酒臣一眼,问:“你不去上课,没有关系吗?”

女孩摇了摇头,说:“做什么都没关系了。”她像才想起来似的,说:“你是什么人?”

赵黎犹豫了一下,掏出警察证伸到女孩面前。女孩盯着证件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赵黎的脸,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赵黎很是诧异,女孩开口,没来头地说:“上次我在校园里吃雪糕,被处罚回家反省一周。”

“你是不是认为在这个学校回家反省应该高兴才是?”女孩子把蝴蝶结的头绳扎在头上,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外地人,那七天里,每天都会有一份到付的加急邮件寄到我的家里,每一份里面都有几十张卷子。七天,我家出邮费就花了近千元,而这几百张卷子,我返校的时候都要完成。”

“这里是大大的地狱,我家里是小小的地狱。林荟是恶魔,我妈妈是恶魔的分身。”女孩子说完又笑了一下,说,“以后不会有了。”

这女孩印堂发黑,发际上已经有黑气散了出来,是命之将近的特征,江酒臣盯着她看了许久,在女孩转身的时候,偷偷在她的身上下了一道符。

赵黎看着女孩单薄的背影,一股很强烈的不祥之感从心里升腾起来。江酒臣见赵黎回头看他,换上了一张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错身之时,江酒臣看向女孩离开的方向,眉头微皱。

尸体就放在教工宿舍里。

中午时分,死者的母亲来到了衡源二中。校方给出的交代是过劳死,要求家属自行处理尸体。

死者的母亲当场崩溃,陪同者拨打了报警电话。一个小时后,警方的法医人员将尸体拉走,林荟的母亲大哭不止。赵黎和江酒臣也离开了学校,法医检验结果很快就出来,死者死于身体机能衰竭,这本该符合过劳死的特征,但法医提出了一个疑点,死者的器官是短时间内衰竭的,很有可能是某种重金属中毒。

当天下午,怀安县公安局立案。

“死者林荟是衡源二中的老师,今年二十七岁,研究生毕业,在衡源二中工作了两年。衡源二中是封闭式学校,包括老师也必须住校,几乎与外界人员没有往来。学校管理严格,外界闲杂人等很难入内。我推测是熟人作案。”男人说着扭过头,看向赵黎,“赵队,你怎么看?”

赵黎认真地点了点头,翻了翻资料,说:“衡源的老师教学压力很大,学生当天的作业当天就要批改出来,睡眠时间基本都在十二点左右。教工楼里有监控,死者进入到卫生间之后再也没有出来,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其同事发现她的尸体。卫生间里的孔道都排查了吗?”

市局刑侦队的顾问江酒臣坐在赵黎旁边,憋笑憋得脸都快要青了,赵黎用余光看向他,要他克制一点,江酒臣做口型:“编,你接着编。”

赵黎瞪了他一眼,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一个小时前,破了江竹案而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的赵黎赵大队长,因为朋友的四舅姥姥家的大女儿的孩子想要去衡源二中读书所以陪朋友前来看一看情况所以“偶然”路过怀安县公安局附近得知衡源二中出了命案,“不经意地”询问路人情况时“很不巧地”被怀安县局长抓来做外援。

并且开始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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