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杭州旧事》（二十一）
听说姑爷有事走了，王盟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自己家的少爷就像是个春闺怨妇，每天坐在格子窗旁，看着院内的新雪唉声叹气。王盟捂着嘴偷偷笑，被发现之后又是被好一顿收拾。被收拾了王盟也不生气，心想又不是我相公不在了，急死你。
除夕夜就在这样的守望里悄然而至了。
贴桃符，放爆竹，一大家子闹闹吵吵的吃年夜饭，有家人陪在身边，分离的惆怅似乎也给冲淡了一些。吴三省喝多了，搂着吴二白的脖子非要拼酒，把他的二哥摇得东倒西歪。吴一穷无奈地叫：“三省，三省，三省你回房睡觉吧!”
“睡什么睡，老子好着呢，来，老二，喝!”
“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吴邪的奶奶说。
吴二白把吴三省的爪子拍掉，面无表情说：“娘，您不用理他，嫂子，不早了，带娘回去休息吧，叫小邪守夜。”
吴夫人又叮嘱了两句，扶着老太太回了房，吴邪是不能下桌的，双手拄着腮发呆，心想小哥现在在干嘛呢？也在和家人吃年夜饭吗？会喝酒吗？会喝醉吗？
呀，要是酒后乱性这么办？！
吴邪扑棱一下坐直身体。吴一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还以为孩子犯什么癔症，一转眼吴二白跟吴三省又开始喝，吴一穷赶紧拦住两个弟弟，无暇顾及自己的傻儿子。
唉……吴邪听着外面的爆竹声，却无比寂寞起来。
与此同时，张家。
张家早已不同往常，繁复的礼节省去了许多，大概的意思了一下，也是开始吃年夜饭，只不过要沉默一些，也不放爆竹。张海客得知族长已经成婚，心情十分愉悦，在饭桌上跟小张哥交谈了几句之后，脸色顿时黑得像锅底一样。
小张哥安慰他：“你还记得那个瑶族的姑娘不？就是被族长无意中救下的那个酋长的女儿。那老酋长说要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族长，然后族长扣下了他两车药草。他当时的表情绝对比你现在的好看，当时我就想，只要族长没跟大猩猩成亲，其他的什么我都能接受。”
张海客干笑了两声，问道：“雌猩猩有得选吗？我宁可选择雌猩猩。”
张起灵坐在主位上，面色平淡的看着那几桌留在长白山的张家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把手伸进怀里，手指摩挲了两下锦囊，心里升起一股温情。
当天晚上吴二白到底是把吴三省灌得爬都爬不起来，自己走路多少也开始摇晃，只不过面上端得像回事似的，要不是吴一穷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什么德性，没准还真被他糊弄过去。两个人架着吴三省送他回房，吴一穷一介文弱书生，可担不起吴三省那体格子，咬着牙齿硬扛。跟这两个弟弟可谓是操碎了心。
一进正月，日子过得就快了。出了初五吴邪就要比往常欢了一些，总觉得自己的小哥明天就会回来，可是日日都没有消息。吴邪越来越暴躁，越暴躁看王盟越不顺眼，吓得那只小动物都不往他的院子里来，喂马都赶在他睡觉的时候喂，生怕跟他撞上。这下吴邪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别提有多郁闷，气呼呼的在纸上写“张起灵”，然后戳个稀巴烂，好像这样就能解气了似的。
出了初十还没有动静，吴邪这就坐不住了，可是他再怎么野也不可能在正月出门，天天别提心里多烦躁。这个人到底回来没啊？说好了上元节之前回来的，要是回来了，干什么不来找我啊？
小少爷连打探消息都做不到。
一转眼，上元节就到了。
这一天几乎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一天，有灯会，有集市，有烟火，有团圆……
吃过元宵吴邪带着王盟出去走百步，灯会特别热闹，可是他却提不起精神。王盟终于看不下去了，好几次故意找茬或者讲笑话给吴邪听，吴邪的反应都是一样，干巴巴的对他笑一下，心不在焉的样子。
花灯穿成一条线，从城墙之下一直蔓延到遥远的那一边，吴邪抬起手，暖黄的烛光映在他的手上，灯笼上面写着清隽秀丽的两行小字——“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吴邪轻轻诵读出声，四处看去，顿觉古人智慧无双，稼轩之词何其生动。
他的声音不大，王盟没有听清，还以为在跟他说话，问道：“少爷，你刚才说什么？”
“我很喜欢的词人，辛弃疾的一首词。”吴邪说着离开这处，看向在塘边放荷花灯的少女，他收回目光，边走边说，“＜青玉案·元夕＞，描述上元节的景象。”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他说着吟诵起来，王盟认真的听着，跟在吴邪身后慢悠悠地走，“宝马雕车香满路，更吹……”
吴邪瞪大眼睛，话语一下子噎在嗓子里。
刚才他在街角看到一道人影，竟似是张起灵。吴邪的心跳迅速变快，呼吸都有些凝滞，只是那道人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吴邪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这依然不能阻止他惊喜的心情。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这句是描述乐器和月光，还有欢舞的众人。”吴邪接着说道，同时拨开人群，大踏步地朝他刚才看到的那道人影的方向走。
他突然加速，王盟不知道缘由，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吴邪的速度变得更快，说，“是形容漂亮的女孩子。”
他走得太快，喘息变得不均匀，王盟也是气喘吁吁，叫着“少爷你慢点”。吴邪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刚才人影出现的地方，火树银花，烟火璀璨，他大口喘息，四处转身，可是一无所得，“众里寻他千百度……”
这失望让吴邪有点崩溃，他没有目的的四处奔跑起来，嘴里呼哧的喘着粗气，力气透支，他弯腰扶住自己的膝盖，一瞬间甚至有点想哭。
这里地处边缘，摊子也少了，只有几个卖糖人的和卖面具的被挤出了主要的集市圈子，都是老人。吴邪转过身，整个人都愣住。
是张起灵。
在糖人的摊子前，拿着糖人看着他的那个男人，是他的小哥。
王盟这时才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说：“少爷你……你又抽什么疯？”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吴邪开口，语调因为过度的运动而颤抖不均，王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一下愣住，瞬间醒悟。
幽暗的灯火之下，烟花爆竹的声音仿佛响在天际，终于成为了最不值一提的背景。张起灵与吴邪遥遥对望，吴邪没有移开目光，却是在对王盟说话——
“这一句是说，主人公在阑珊的灯火之下，蓦然见到了他寻了许久的爱人。”
小少爷笑着说。
———————tbc————←_←
评论(12)